巴黎的咖啡馆
作者:笔记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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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圣·米歇尔广场边一个条安静的小巷里。沿小巷往北走约两分钟,就到了塞纳河边,在此可以眺望河对岸的卢浮宫和巴黎圣母院;如沿小巷往南走约四分钟,就来到了一片热闹的生活区。这里大小马路纵横,商铺林立,各色橱窗琳琅满目,仅饮食就有法、意、中、日、德、阿拉伯等各式餐厅,可任意挑选。面对熙来攘往的人流,法国汉学家蒲吉兰曾不无赞美地对我说:“这里是巴黎的生活小区,很富裕,也很有文化。德拉克洛瓦的故居就从这条小路进去。”
我环顾四周,除了各式餐厅以外,艺术商店甚多,雕塑、油画、摄影、服饰、瓷器、旧书、古玩、钟表,以及各种袖珍藏品,应有尽有,令人流连忘返。不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里的酒吧和咖啡馆。
整个巴黎城到处都是酒吧和咖啡馆,只要你走累了,随时随地都可歇脚喝上一杯,但数这里的最为有名。我7年前初访巴黎路过时并不知道,去年重访,才知这里便是著名的左岸圣日耳曼行佩区,因圣日耳曼德佩带教堂而闻名遐迩,是巴黎的文化中心,东有索邦大学和圣贤祠,西临法兰西学院,南依卢森堡公园,北靠法兰西学院。巴黎最有名的双叟咖啡馆和花神咖啡馆都座落于此处。法国著名的存在主义作家和思想家让·保罗·萨特等都是这里的常客。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两家紧挨着的咖啡馆依然生意兴隆,顾客盈门。这里的价格不菲,但人们依然喜欢在此安静地坐一会,喝上一杯,交流一番。我曾怀着好奇心来此歇脚,店堂里陈设依旧,光线敞亮,淡天蓝的花色疏朗地分布在墙的四周,给人以淡雅明亮之感。萨特当年就经常在此边喝咖啡,边伏案写作,他的《存在与虚无》等著作,就写于这段时间。
浪漫的法国人都喜欢坐在店外的椅子上饮酒喝咖啡,而店堂里的座位大多空着。这两家著名的咖啡馆也不例外,人们都坐在店外帐篷下的椅子上,一边悠闲地喝着咖啡,一边观赏着街上的景色。我曾怀疑这种方式是否卫生,街上的灰尘是否会落入杯中。体验的结果是不存在问题。因为法国人每天清晨都会用洒水车把巴黎的大街小巷用清水喷洒一遍,再加上市民们都有很强的环境保护意识,所以马路上几乎没有灰尘飞扬的情况,他们也就无此后顾之忧,可以从容品尝咖啡的美味。即使秋深天冷,不少法国人仍然喜欢坐在外面喝咖啡。我也尝试过,原来店外的帐篷里配有暖气设备,烘着你的腿脚,一点也不感到寒冷。看来法国人真会享受生活。
不过,在这两家咖啡馆东面不远处,还有一家同样著名的咖啡馆,情景却有所不同。这就是历史更悠久的普罗库柏咖啡馆。创建于1686年,仅二层楼高,墨绿色外墙,却有无数名人光顾于此。如法国哲学家伏尔泰,大革命时代的领导人丹东,大文豪雨果、巴尔扎克等,就连美国政治家本·杰明、富兰克林1776年出使法国,缔结美、法同盟期间,也曾来此享用咖啡。其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蒲吉兰邀我在此喝咖啡。这里没有户外的街面座位,来客只能在店内饮用咖啡。价格比一般的咖啡馆贵许多,但仍有不少来客。里面环境优雅,古色古香,比双叟和花神咖啡馆更为安静。
我们在二楼找了个雅座。我不太会品咖啡,只顾欣赏墙上挂着的许多肖像画,那分明都是来此喝过咖啡的名人。我在那里东张西望,仔细辨认,早已忘了咖啡的味儿。
距今已有三百多年了,巴黎经历了大革命时代、拿破仑时期、波旁复辟王朝,接着是二月革命、九月革命,此后又是巴黎公社起义、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真可谓风云变幻,历尽沧桑,动荡不宁,但普罗库柏咖啡馆的格局不变,一切照旧。我感到困惑,便和蒲吉兰一起询问来送点心的服务员,他彬彬有礼地回答:“我们不仅要让每位来客能品尝到当年伏尔泰、雨果饮用过的咖啡味道,而且也能让每位客人享受到当年的环境气氛。这是我们的理念。”
原来如此!服务员虽然没有用上文化之类的词,但我已清楚地感受到,他所说的理念,不仅仅是一种经营之道,同时也包含了一种文化的理念。在我面前展现的,已不是一家简单的咖啡馆,而是一种底蕴深厚的文化了。
由此我突然想到,并终于明白,我们平时总喊着要承传文化,光靠媒体和书本的宣传是不够的,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有像巴黎这样的一些著名的咖啡馆,使之溶解并融化到人们的生活中,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哪怕是一条经常走过的街,一幢经常看见的建筑,一家经常出入的店,一种经常穿戴的服饰,甚至是一种菜肴,一个点心,一杯饮料……有类于这样的承传方式,似乎更为鲜活,也许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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